日本历史上对中国领土的觊觎,最集中指向东北地区。东北幅员辽阔、物产丰富,矿藏、林木与良田一应俱全,与资源贫乏、地震频仍、岛屿狭长的日本本土形成强烈反差,因此日本早早就把目光盯上了这里。
20世纪初起,日本军政高层便接连制定政策,把东北视为自家“后花园”。尤以1927年的“田中奏折”最为知名,它直接暴露了侵华蓝图。当时的首相田中义一向天皇呈报此文,直言若要征服中国,必须先控制“满蒙”,即东北与蒙古地带;并强调满蒙对日本国防与经济至关紧要,务必牢牢掌控。尽管日后其真伪饱受争议、有人称或为苏联伪作,但日本随后行径与其内容高度吻合。
1927年6月底至7月初,日本在东京召开“东方会议”,由田中义一主持,外务省森恪与关东军司令武藤信义等人出席。会议强调满蒙是日本的生命线,从历史、经济与国防层面皆须确保日本权益。会后,日本以训示形式发布对华政策纲要,公开宣称东北关系到国防与国民生存,日本在此负有“特殊责任与义务”。这无异于公开为吞并铺路。
日本的企图并非纸上谈兵,很快就付诸实施。1931年9月18日,关东军在沈阳柳条湖附近自导自演铁路爆破,嫁祸中国军队,即“九一八事变”。事发后,日军迅速占领沈阳,次日即控制全城,继而分兵攻占营口、辽阳、抚顺、安东、四平、长春。彼时东北军奉“不抵抗”命令,退守锦州一线。
9月21日,日军入吉林,推翻省主席,扶持亲日势力;10月北上夺洮南。11月,马占山在嫩江桥奋起抵抗,但日军增援频仍,19日齐齐哈尔失守。1932年1月3日锦州陷落,中国军队退入关内;2月4日哈尔滨失守。至2月底正规军抵抗基本告一段落,仅存零星游击,东北全境几被日本占据。
1932年3月1日,日方在长春建立伪“满洲国”,拥溥仪出山,定都新京;9月15日签署《日满议定书》,正式承认该傀儡政权,并以关东军驻扎各地,确保全面掌控。关东军兵力由数万迅速扩编至数十万。占领后,日本着手“永久化”统治,最狠的一步是大规模移民。自1932年起试点推行“20年入垦500万人”计划。1936年8月将移民定为国策,规划10年移民100万户;1937年起大批“武装移民团”在士兵护送下进入北部乡村,取代本地居民。到1945年,日本移民总数已超百万人,部分统计称达150万。移民集中在东北北部,便于军事部署。他们除务农外,还协助关东军镇压抗争、参与土地侵占。
政治层面,移民使地方社会迅速“日式化”,意在把东北变作日本的延伸;经济上,东北地广人稀、粮产充沛,日本国内缺粮,移民平时自给、战时保供。官员古海忠之曾称,东北的使命是增产粮食并输送本土与军队。军事上,移民亦是统治助手,巩固殖民地并为北上对苏作准备。彼时日本国内农业危机尖锐,农民暴动频发:1924年2434起、1930年2478起、1931年高达3419起——移民既缓压又转移“革命”情绪。
此外,日本推行殖民教育以“改造”东北青少年。1932年南满洲教育会编写教材,日语课本9种、汉语仅3种;到1935年,中学日语课时占比已超半。历史地理课程以“东洋史、日本史、满洲地理、日本地理”为主;“修身”课灌输忠于伪满皇帝与日本天皇的观念,鼓吹“日满一德一心”。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,日本进一步强化精神与军事训练,将东北视作最后退路;学校统一军训,体育改“体练”,加刺刀格斗与实战演习,学生被灌输“大东亚圣战必胜”,严重损害当地理工教育素养。
经济掠夺更是残酷。14年占领期,日本在金融、农产、劳力三方面全面榨取。金融上,1937年6月10日伪满公布“产金收买法”,垄断黄金收购,仅伪中央银行可收金,民间黄金强制上缴;1940年禁私藏金器。1941年运出黄金23吨,仅留1.14吨,一年后增至3吨。公债发行从1937年的4.44亿元膨胀至1942年的28亿元,并强行分摊至居民。
农产方面,1940年成立“兴农合作社”收拢农产品,强征粮谷逾三千万吨;配给制度苛刻,沈阳人均月配4—5公斤、农村6.5公斤,常以霉玉米充数,优质粮优先供日方。劳力方面,1938年12月1日发布《劳动统制法》,强征劳工。1944年从各县拉1.5万人修兴安岭工程,冻饿亡者逾6000。煤炭被掠夺约2.4亿吨,林木遭疯狂采伐外运,东北沦为资源供给地。
日本为何执念东北?根本在本土条件窘迫,而东北资源与空间可解其“土地饥渴”与粮荒。“田中奏折”中直称大和民族要“布武亚洲大陆”,满蒙为第一关键。田中1913年在《滞满所感》中亦言“大陆发展为民族生存第一义”。东方会议上,森恪称满蒙为大陆生命线,武藤信义主张建立傀儡政权。这些军国主义人物推动对华侵略;关东军司令本庄繁更下令扩大战事,不顾东京节制。伪满成立后,日本把东北当作“本土的延伸”,甚至在败局已成时讨论“放弃本土、退守东北”。
1945年太平洋战场逆转,日本败势难挽,内部酝酿关东军据东北长期抵抗、协同本土巷战——但8月6日与9日广岛、长崎遭原子弹轰炸,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,翌日红军自北而南,装甲洪流直下,关东军土崩瓦解。当时关东军精锐外调,仅余七十余万且装备老旧;苏军三路共约150万、坦克5000余、飞机3000余,速成合围。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,伪满土崩,移民体系解体,东北摆脱殖民统治。
至于“田中奏折”如何曝光?1928年底,一名在政友会干事长家抄写文件的日本人目睹此密件,凭记忆誊写转交东北政府驻日机构的日籍华人,再由外交秘书主任王家桢补译整理,于1929年公布。其内容与随后日本对华政策纲要高度一致,尽管日本否认文件存在,却难以否认行动轨迹与之吻合。学界虽有伪造之说,但侵略事实昭然若揭。
战后,东北回归中国,伪政权解散,1945年8月18日伪满正式灭亡,日本移民被遣返。日本对东北的觊觎由来已久:自明治维新累积力量,1894—1895年甲午战争夺取辽东半岛,虽遭三国干涉而退;1904—1905年日俄战争胜出,获南满铁路;1910年吞并朝鲜;1915年提出“二十一条”,将辽东租期延至99年;一战后又夺取德国在山东权益。1928年“皇姑屯事件”炸死张作霖,1931年“九一八”干脆武力下手。日本乘中国内乱之机,步步蚕食。
东北对日本意义非凡:既是对苏的前沿,又能缓冲国内压力;战时更是军需基地,供给粮煤与铁矿,伪满经济部门全盘控制、为侵华战争输血。归根到底,日本觊觎的不仅是东北,更试图以东北为跳板,进而吞并中国、扩张至更大范围。“田中奏折”直白写道:“欲征服支那,必先征服满蒙;欲征服世界,必先征服支那。”狂妄之语,却成为其行动指南。从1937年七七事变全面侵华,到1941年太平洋战争,日本愈陷愈深。东北既是起点,也曾被幻想为最后堡垒。
1945年苏军入境,关东军百万体系土崩瓦解,证其算计破产。战后日本战犯受审,承认侵略罪行。东北人民经受14年苦难,经济与社会损毁严重,但终告解放。日本在战争末期确曾讨论以关东军固守东北、支撑本土抵抗,但原子弹与苏军出兵使其彻底失败,天皇电台宣告投降,战争落幕。
在日本的视角中,东北的重要性甚至一度高于本土,因为这里拥有更充足的资源与更广阔的生存空间,能够长期支撑帝国机器。历史证明,日本最想据为己有的中国领土,正是这片肥沃的东北。理解这段历史逻辑,方能洞察侵略的根源与路径,防止悲剧重演。